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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3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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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文珺一身素缟,从跪伏的人潮中间走过。

走过文官前排时,她注意到一个人。

那人与其他人不同,只跟着旁人低眉顺眼地跪下去,却连拭眼角的动作也没有。谢文珺走过时,他抬起头对上谢文珺的视线,也不曾避。

谢文珺对此人有印象,四方馆出身的中书舍人韩诵。

韩诵眼窝深陷下去,蒙着一层阴翳,目中有悲,却无痛,也无泪。那点子悲色显然不是因为宣元帝龙驭宾天。

依照礼制,国丧期间朝廷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政务,裁汰税吏、废止门荫这类举措,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国家动荡。因而宣元帝大殓遗体移入梓宫盖棺之后,当即有人进言,提议将裁汰税吏之事暂且搁置,担心门荫或将遭废的世家暂且放下了心。

礼部依循祖宗旧制拟定的宣元帝的丧仪,仍以帝王之礼安葬,国丧之期整二十七个月。朝堂上明里暗里的阻力,早把革除门荫那点火苗压得只剩火星了,此举若因宣元帝丧期停滞,拖个两年,怕是连火星都要灭了。

谢文珺身上披着粗麻孝服快步行过,走到太极殿内宗亲一列最前端,回身面向敛着宣元帝尸身的梓宫。

她望着那方棺木,恍然惊觉,那些半生稀疏的亲缘、他与母后之间盘桓不去的恩怨,还有那些曾在心头反复撕扯的,是牵绊也好,是怨怼也罢,终究都随着梓宫封棺,消逝了。

失神一刻,便有一道视线越过满殿丧服,投向谢文珺。那目光缠得紧,带着一股子不松劲儿的狠色。

谢文珺似有所觉,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。

韩诵忙不迭将眼睑垂下 他只见过谢文珺寥寥数面,从前每回见,无论她的衣着是素雅或是绫罗加身,身上总有一股子凌人的威仪,如今这一身麻衣素服,将她周身的气势敛了敛,却莫名刺目,像是故意剥去了伪装,露出底下更难啃的骨头。

若说朝堂上有谁最见不得寒门出头,有谁最忌惮打破门荫的铁桶,那便是这位亲自编纂《万僚录》的长公主了。满朝都知,那些靠着祖荫占着肥缺的勋贵里,多少人捧着她的门路,他要废黜门荫,断了她的臂膀,她怎会甘心?

倘若江宁长公主借机作梗,阻碍门荫革除,凭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中书舍人,纵有皇上做后盾,也未必能轻易撬动。

谢文珺收回目光,一撩衣摆,屈膝跪地。

她率先叩首,宗亲们随即纷纷矮身,齐齐跟着她叩拜。

随即,荀岘作为文官之首,也领着列在太极殿左侧的文臣行三跪九叩之礼。

一跪一起间,韩诵的视线落在荀岘头上。

这位左相出了名的见风使舵、摇摆不定,可放眼朝野,有权位能与世家一博、不在乎门荫的,也只有这位左相大人了。叩拜之礼行完,他眼底最后一点犹豫也湮了。

时辰向晚,太极殿的恸哭声渐渐歇了,白幡在穿堂风里打着卷翻飞,百官按品级依次退下,朝着各自的衙门去。太上皇殡天的哀讯悬在头顶,可六部的印信不能停,各地的奏章还在往中书都堂送,百官站了一天班子,各衙署的政务总还得照着规矩走,不得耽搁。

韩诵到了中书省值房门口,停步整了整素冠,深吸一口气才迈进去。门内的胥吏早候着,见了人,垂手低眉:“大人,昨儿的卷宗已理好。”

韩诵应了一声,将前些日子拟定的封妃诏书草稿又过目一遍。

他反复检查,确认无误后,将草稿交由负责誊录归档的书吏整理,准备呈送御览后存档封存。而后便顺着回廊往中书衙门外走,他没往自己的住处去,叫人备马车向西去了荀府。

太极殿需留人守灵,礼部将停棺二十七日的时辰拆成节段,排好班次。皇室宗亲最靠前;文臣紧随其后,三省六部九寺各有定例,宰相重臣当尽哀礼,荀岘与程令典两位丞相各自孤零零占了三个整宿,底下的侍郎、郎中们则按衙门轮值;武将大多戍边在外,名字少些,庸都的武将占了几个卯时的早班。

今夜长公主留守太极殿,明日荀岘便该入宫了,宜早不宜迟,他今夜便要前去拜会一下这位“老主子”。

韩诵的马车刚离开中书衙门,中书都堂转角处便多了道身影。

举宫上下尽是素色麻衣,蒋安东也不例外披了身麻袍,避着人走到韩诵方才离开的值房门外。他没进门,只朝正在收拾文牍的书吏招了招手。

那书吏见是他,慌忙迎出来躬身:“大统领。”

蒋安东沉肃着脸,与那书吏低声耳语了几句。

书吏脸唰地白了。

而后规矩地朝蒋安东一拜,“小人知道了。”

陈滦直到宫门阍闭时才匆匆往外走,出了太极殿,正要从西华门出宫,身后追出来一人,“侯爷,留步。”是礼部一郎中。

礼部郎中一揖,双手捧着呈上一本臣工守灵的排班簿子,簿子边角画了道线,线内是必须亲至的“当值”,线外是可托人代劳的“随班”。

他道:“侯爷,依照礼制,凡是沾了皇亲的武将,也需排值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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